郑振铎：童书行销一个世纪仍影响很多孩子

2023年是郑振铎125周年诞辰和逝世65周年。他在很多领域都有着令人仰止的成就，端木蕻良曾赞他为“中国的百科全书派”。他所著《中国文学史》《中国俗文学史》《文学大纲》《中国历史参考图谱》《中国版画史图录》等著作，至今仍是专业研究不可跨越的经典。他曾创办或主编的《小说月报》《文学周报》《文艺复兴》《民主》《文学旬刊》《文艺复兴》《小说月报》等刊物，在当代仍有深远影响。他曾参与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创建。他是新中国文物事业的主要开拓者和奠基人，曾任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文物事业管理局局长兼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和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化部副部长等职。他曾自费抢救大量文物和古籍，并捐献给国家，其所藏近700件陶俑等文物入藏故宫博物院，近十万册珍贵藏书在北京图书馆设专藏。

这样一位学贯古今的文化大家，却有着一颗至真至纯的童心。郑振铎的好朋友叶圣陶回忆朋友们集会时轮流讲故事，“轮到振铎，他总说‘我讲一个童话’，于是朋友们哗然笑起来”，他由此得一雅号“大孩子”。其子郑尔康说他余暇不仅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还会和他们在一起“爬呀滚呀的，或是去公园里比赛爬山、划船”。郑振铎100年前编创的很多儿童读物至今仍影响着很多孩子。

1921年，大学毕业不久的郑振铎入职上海的《时事新报》，时年23岁的他便显示出了为孩子们编读物的特殊喜好。他在自己编辑的副刊《学灯》上新辟“儿童文学”专栏，被后来的学者看作是我国现代报刊史上第一个儿童文学专栏。

编辑《学灯》不久，郑振铎进入商务印书馆，加入孙毓修的《童话》丛书编辑团队。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浙江师范大学原校长蒋风评价：《童话》丛书是中国近现代出版史上最早的一套大型的专门性的儿童文学丛书，其规模之大、持续之久，包括用白话写作的形式，及拥有广泛的小读者等方面，都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和地位。

1922年，24岁的郑振铎独当一面，创办《儿童世界》，被业内称为“中国第一本以少年儿童为读者对象的杂志”，在中国少儿期刊史乃至出版史上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中国海洋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朱自强评价它是“中国第一本儿童文学期刊”。

在《儿童世界》宣言中，郑振铎将刊物内容分为十类，包括插图、歌谱、诗歌童谣、故事、童话、戏剧、寓言、小说、格言、滑稽画等（其余杂载、通信、征文等随时加入），后来又加入自然科学、手工、幻术、游戏等，并开设“儿童创作”栏目和“问答”栏目。这样的分类，即便在今天看来也涵盖了少儿读物的大部分体裁。

1923年，郑振铎离开《儿童世界》，主编《小说月报》，从第十七卷第一期起专门设立“儿童文学”专栏，开了现代中国在大型文学刊物上设立儿童文学专栏的先河，意义深远。

郑振铎创作的《河马幼稚园》，行销一个世纪，至今仍在再版发行，很多学者评价它是中国现代最有影响力的儿童图画故事，甚至有人将它看作中国儿童绘本的鼻祖，后起模仿者不计其数。

很多学者认为是郑振铎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首次使用“图画故事” 这一称谓。他不仅在《儿童世界》专门开辟“图画故事”栏目，而且整本刊物配有大量精美的、孩子们喜闻乐见的插图，他请许地山之兄许敦谷画插图，许敦谷熟悉中西绘画语言，艺术表现手法多种多样，其插图很受儿童读者喜爱。郑振铎在《儿童世界》发表了很多图画故事，还涉及了一些“无文图画故事”，其中以《河马幼稚园》最为著名，这也是现代儿童文学史上非常早的长篇童话之一。

《河马幼稚园》以河马夫人开办的幼稚园为背景，惟妙惟肖地描绘了虎儿、猴儿、猪儿、象儿、鹦鹉等小动物在幼稚园内外的各种生活趣事，十分符合幼儿的心理特征与兴趣爱好。郑振铎的图画故事，符合儿童心理，富有儿童情趣，没有模仿儿童含混不清的“小儿腔”，也没有迂腐做作的“成人调”，语言浅显、流畅，充满童趣，富有魅力。

五四时期，郑振铎接受了“儿童本位”论的思想，他对当时中国儿童读物的现状进行了深入思考和调查研究，撰写了一系列关于儿童读物的论文，其中包括《中国儿童读物的分析》。他在文中犀利指出，“我们如果把科学未废止以前的儿童读物作一番检讨，我们便知道中国旧式的教育，简直是一种罪孽深重的玩意儿，除了维护传统的权威和伦理观念（或可以说是传统的社会组织）以外，别无其他的目的和利用。他们是很早地便在训练‘顺民’，一个小小的‘顺民’”“把儿童看作了缩小的成人，而以教育成人的教育材料和方法整个搬到儿童身上”。

郑振铎肯定中国民间文学中有留给孩子们的宝贵遗产，他撰写《螺壳中之女郎》《中山狼故事之变迁》《老虎外婆》等，探讨分析田螺姑娘、中山狼、老虎外婆的形象与变体。他认为“神话对于丰富儿童的想象力，满足儿童对神秘精神的补偿有着特殊意义”，呼吁人们为儿童搜集整理民间文学，并认为“儿童文学较别的作品更为需要‘乡土的趣味’”，他强调供给儿童欣赏的民间文学必须经过认真编辑加工。郑振铎还明确提出把“寓言”列为儿童文学的主要文体，并翻译了《印度寓言》与《莱森寓言》。

《安徒生童话》在中国家喻户晓，郑振铎有推动之功。1925年，安徒生诞生120周年和逝世50周年之际，郑振铎主编的《小说月报》以整整两期的篇幅史无前例地出刊《安徒生号》，这在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史上非同寻常。郑振铎称安徒生是“世界最伟大的童话作家。他的伟大就在乎以他的童心与诗才开辟一个童话的天地，给文学以一个新的式样与新的珠宝。”

郑振铎在童书作家队伍的培养上也有汗马之功。1921年1月，大学还没有毕业的他参与发起文学研究会并担任书记干事。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泉根说，文学研究会响应五四的时代要求，开启了儿童文学的拓荒工作，在20世纪20年代掀起了一场有声有色的“儿童文学运动”，以创作为中心，并在理论、翻译、编辑等几个方面都作出了重大贡献。郑振铎以他主编的《儿童世界》和其他刊物儿童专栏为阵地，集合了一批儿童文学工作者，如茅盾、胡愈之、俞平伯、赵景深、周建人、叶圣陶、冰心、夏眄尊、顾颉刚、章锡琛等。其中有好几位后来又和他一起参与了民进的创建或者成为民进会员。叶圣陶说：“郑振铎兄创办《儿童世界》，要我作童话，我才作童话。” 叶圣陶的第一篇童话《小白船》发表在《儿童世界》，他出版被誉为新中国第一本为儿童而写的童话集《稻草人》，也离不开郑振铎的助推。周建人发表在《儿童世界》上的《蜘蛛的生活》等自然故事，实际上是我国早期的科普文章。冰心也曾在回忆中提过郑振铎向她约稿的往事。

时至今日，当我们和孩子们朗读《海燕》《猫》等经典美文之时，当牢记这位保有着一颗闪闪发光童心的文化巨擘。